由 yijun 在 10 Mar 2011, 21:10
wxmang讲的小故事,算官场现形记吧。
[quote]王安石在《 读孟尝君传》中说: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呼,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足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说得真好,我还真的有幸见过一位自以为是当代孟尝君,其实不过是鸡鸣狗盗之雄的家伙。
当年我还在朱雀帮混的时候,一天一个同事说他的一位同学想请我吃饭。这位同学我是早有耳闻的,但是却没来往,因为虽然都是搞金融,却不是一个行当,而且当时他刚刚得到提升,并成为后备培养干部(现在已经升上去了),我却刚刚被扫地出门,永不叙用。这次相邀不知何故,不过好奇害死猫。
在亚运村的一个餐厅包厢里我们见面了,席间他提到最近某位上升势头很好的领导想找一些金融界和经济界的朋友们聊聊天,就目前的问题和局势交换意见,问我有无兴趣参加。并且还特别提示在那里可以见到许多名人。好奇害死猫。为什么不去?当然要去。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下午两点钟,我在东四与他会合,然后把我带到附近的一个有朱漆大门,有三进的很大的四合院里。
一进去,发现已经有不少人散座在院坝里喝茶聊天,其中也有一些熟人,一一招呼过后,才落座,主人就来了,很热情的与大家打过招呼,发表一通欢迎的讲演,然后大家一一做自我介绍。
然后就开始由一个人做主题发言,大家提出一些质疑和探讨,直到晚饭时间,找附近一个餐厅聚餐后而散。
这种经济沙龙活动每月或两周一次,由一个专门的秘书打电话通知。从此,我参加过几次,每次参与的人30人或20人不等。我参加的几次讨论的问题集中在银行坏账,国企重组,外贸壁垒之类。不过不到半年,参加的人就质量明显迅速下降,我也在半年后退出了。
我退出的原因总结起来有那么几点。
首先是志不同道不合。因为这位领导一味强调精英统治和强权压制。而我认为离开广大群众的支持和认同,任何政策或统治都是没有持续性的。
一次在谈到东北国企问题,我根据我自己的亲身经历,讲到目前这种对待国企的政策是杀鸡取卵,急功近利,不可持续,而且得不偿失,以损耗政府信用和政治凝聚力为代价等等。
这位立即勃然变色到:你就是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你哪里懂得政治,哪里知道政治的诀窍。政治就是组织跟治理,组织就是阶层和等级,整体和局部;治理就是制度跟国家机器,怀柔跟强制。国家的意志取决于国家整体的利益而不是某个老百姓的利益,该牺牲的就得牺牲,需要强制手段的,就得用强制手段。整体利益高于局部利益,怀柔手段不能代替强制手段。不能因为良心而不抛弃已经染病的伙伴,那会全军覆灭。
然后他莫名其妙的背诵一段《资治通鉴》的内容: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当然当时他是没有背全的。这位特别喜欢拽文,经常引用典籍或典故以示渊博)
最后搞得大家特别无趣。这时就有一位试图出来打打圆场:其实中国历史上的传统本来就是政治艺术和技术传承来自于贵族家庭,普通老百姓的确是不懂的。。。。。。
我不服,顶了一句:可是也有一句话,得民心者的天下。另外还有一句: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政治可以谋划于密室,但是是不是丑媳妇总得见见老百姓这个公婆。
结果这位更为愤怒:你没有资格理解什么是国家利益。
最后不欢而散。这种基本观念上的差异是我自动退出的主要原因。
其次是视人才如奴才。把鸡鸣狗盗之辈与洁身自好的君子混在一锅里烩。一次在春花烂漫,桃花盛开的季节,邀请大家去八大处爬香山。在爬到半山一个可以饮茶的休息处,一位年纪较大的先生上来得很慢,这位为了显示礼贤下士,重视人才,关心的问:身体是不是有问题?明天安排去301体检一下?顿时获得大家一片好感。
但是这位并不能分清楚奴才和人才的区别。在到达山顶后,这位对大家讲,目前有一个任务希望大家利用自己的资源和关系来完成,大家要想方设法完成。一听下去,才知道要为其造势,吹嘘其政绩。
首先是一位新闻界的家伙表态没问题,一定上新闻,上专访,另外一位也表示可以写内参。然后各位按次序表态,到一位社科院的老先生时,老先生说:这样不太好吧?这不是弄虚作假吗?
这位勃然大怒道:你对国情太不了解了,某某的司机都行动起来,到处拉票了,到处打小报告了,我这个算啥?
这时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说:那种鸡鸣狗盗之事,只能鸡鸣狗盗之辈才能人尽其才,我们这些自以为洁身自好的君子是干不出抠眼睛,撒石灰这种事情的,书生自惜羽毛。
这位戟指怒斥道:平时说得天花乱坠,一到要动真格的,就一个个做缩头乌龟,果然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一群废物。
这时一位年纪较大的心腹一看这样下去无法收场,立即出来打圆场:俗话说仁者在上,智者在侧,能者在前,工者在下。千里马不能挽车,驽马不能冲锋陷阵。大家激动了,激动了。。。。。。
从此,这几位先生就再也不来了,也看不见了。
三是心胸太小,目光短浅,不能容人,也不能容天下。当时有人建议成立一个固定的机构,专门讨论一些目前主要问题,并向决策层定期报告。显然这是投其所好的建议,很快就实施了。很快就有一份不定期的主要上报决策层的小刊物,刊物的主持人是一位当年十分有名的经济学家A。
这份刊物我大约只看到三期,然后就销声匿迹了。后来在一次经济沙龙上,有人问起刊物的事情,这位忿忿不平的说:老A有野心,利用我的关系和信息,耕作自己的自留地。往上送东西,从来没我什么事情。而且有的东西没经我许可就往上送,再说有的文章观点也不是我的,我要与他划清界线。
当时我是非常不理解的,不允许不同观点提供给上面,上面莫非就不知道?再说这种意图搞一言堂的东西,本来就是袁克定搞得山寨版报纸,糊弄糊弄袁世凯还行,现代社会还想干什么?
几次这种事情后,我就彻底失望了:原来一切都是包装出来的,精明强干,视野宽广,心胸开放,亲民爱人等等光鲜的外表下面,原来是这种货色。这种政治新星不要也罢。
多年后,我在一个合作伙伴家中偶然见到一位当时一起参加经济沙龙活动的所谓京城四少之一的著名经济学家某人。在谈到当时为什么大家陆续退出沙龙活动时,他背诵了一段《三国志》中曹操评价袁绍的句子:“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小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也”。
背完,我们不由得会心相视,哈哈大笑,双手紧握,心有戚戚焉。
其实易中天说得更神:袁绍志大才疏,胆略不足,多端寡要,奸谋无决,刻薄寡恩,刚愎自用,外宽内忌,任人疑心,虚名饰智,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
以上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在巧合,概不负责。[/quo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