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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从南溟来,遗我泉客珠。珠中有隐字,欲辨不成书。
缄之箧笥久,以俟公家须。开视化为血,哀今征敛无。
——《全唐诗卷二二三•杜甫•客从》
中国诗歌的传统往往是贬谪的传统。而遭贬者同时也是传信者。比如想到李白,我们往往说,遭天所贬谪之人往往能带来天的消息。天地不尽相通,往往赖人传递消息。这消息演变成诗歌,在天地之间流传。而那最初的传信者便是天地所不能相容之人/遭贬者,只能到处流离。这样流离于天地之间的漫游者被我们称为:客人。古诗云: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人从本质上说,便是天地之间的客人。天地非我本有,我只是偶尔流寓其中。
有客人从南溟来,这是远方的客人,带来他的馈赠,泉客珠。泉州,望海之处。泉客,客人之客人。又与鲛人的血泪相关。珠中隐然有字,似乎是天的消息,但是天机岂能轻易为人所窥破?故无法辨认这等文字,只能将此物缄于箧笥之中。作为系于土地之人,与漫游的客人不同,一方面得到土地的恩养,一方面又得到土地的剥夺,公家的征敛。系于土地,意味着要承受剥夺,此身与土地共同承担着重量,剥离的重量。苌弘化碧,鲛人泣珠。珠玉向来便是血泪的凝结。这血泪其实是来自天外的消息,因而并不服从土地链的赋敛法则。又因为这消息不耐久藏,只是偶寓人间。因而开视化为血。珠玉还原为血泪,看得愈加清楚明白,这等流离之物也不过是客人之客人,本身便兼承了礼物与客人的双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