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一岁半的言语记录

[慕回]

咿呀辞典

这是一个一岁半孩子的言语记录。女儿还有三天就要一岁半了，成长之迅速完全超出我的预料，在语言与运动方面的变化尤其令人惊喜，路边的健身器械都会玩而且玩得很好，出门以后到处疯跑，随时随地都可以“漂移”，听得懂大人们大部分指令，对一切事物发号施令而且乐此不疲，会说无数令大人费尽心机揣摩然而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所掌握的词汇惊人地迅速增加，在我看来真如世界之初万物涌现之奇状。我发现，无论什么东西到她的手里她都能叫得出名字，只是这些名字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懂。有些时刻，她相信某一个词就能包括所有的事物，于是无论你问她什么，她都用这一个词来回答。我不得不回顾伟大的Vico在他令人惊叹的著作里将儿童与诗人相提并论的段落，人类将世代残存的巫力发挥净尽，语言逐渐成了毫无起色的闲谈，潜蕴其中的力量再无人能够唤起。出于私心，我将记录下来女儿到目前为止能够领会的话语，能够表达的言谈，这项工作已经开始得太晚了，太晚了，它的迫切性就在于这种言语层层累进令你难以追忆，每一个时刻都转瞬即逝，不存回味的余地，它们只容许即时的记录来担当见证。将文字与声音确切地对认真是困难重重，这样的记录忽略了无数随兴而发的声音，我相信它们自有其意义，只是大人们从未破解。


A
啊（很少单独使用，大多用在单字名词前后，比如，啊桃啊桃啊，用在吃桃之前，仿佛这个桃命不久了） 阿不（含义丰富，尚待确认，其中的一个含义是指老虎） 阿乎（有时指U盘，有时指老虎） 阿木（指阿童木，玩具之一，已不知所踪） 哎呀（可以连用，哎呀哎呀哎呀，这样） 嗷（或嗷呜，指老虎） 奥曼（指奥特曼，哥哥给的玩具）
B
八（没有含义的数字） 爸爸（爸爸亲妈妈亲[妈妈教的口头禅]、爸爸走[说成“酒”]、爸爸给、爸爸用用、爸爸抱） 白（含义待确认） 伯伯（一些可怕的人） 棒（赞词之一） 包（指锅） 包袱（指豆腐、大树等） 饱（就没有个饱的时候） 抱抱（命令之一） 豹（动物之一） 笔（玩具之一，可以用来在纸上画画，抓周的时候桌子上排了十来样东西，第一下抓了苹果，第二下抓了毛笔） 标（指鼠标，书桌上有两个鼠标，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小孩的） 表（指墙上的钟） 饼（食物之一） 不（含义待确认）
C
菜菜（吃菜的时候会不停念叨，拒绝吃所有非菜食物） 唱（已经懂得了音调的婉转与拖宕） 臭（发音不准） 醋（发音类似“球”）
D
打（这是我教的） 打针（独自爱玩的游戏，拿针管堵在胳膊上装模作样给自己打针，然后表示很疼，打针是小孩对疼痛记忆最深的事件） 打拳（对她说“打太极拳”，就会装模作样比划一小段，这完全是自学的，广场上有一拨中年人打太极拳，散布的时候看得到） 大头（挂画上的小男孩，头很大） 大象（绘本上的动物） 戴戴（用于指帽子，或指戴帽子） 蛋（鸡蛋，食物之一） 刀（没有玩过） 倒（倒奶粉，倒呀倒呀，命令之一） 灯（夜晚发亮的东西） 地（含义待确认，一个意思是指我，她爸爸） 地球（总之是一个球，对她来说球很好理解） 弟弟（看见小男孩的第一反应是“弟弟”，这说明她潜在有作姐姐的愿望？参考“妹妹”） 豆（豆豆，食物之一） 豆腐（说成“包袱”，食物之一）
E
二（把两手的食指伸出来表示“二”，这是一个有意义的数字）
F
饭（指饭桌） 房（绘本上的房子） 放（这是一个指令） 飞飞（命令之一，对着一只U盘念念有词地说） 浮（指用嘴吹气的声音、动作以及状态，最重要的是，这能够带来安抚的效果） 福（门口的福字） 粉（指奶粉）
G
盖（盖盖，或盖呀盖呀） 杠（最爱玩单杠，每次经过路口都要说“杠！”） 哥哥（似乎还没有哥哥爱跟她玩） 咯叽咯叽（指企鹅，这个实在不理解为什么） 给（命令之一） 狗（一般不说）
H
孩（指绘本里的小男孩） 好（赞词之一） 盒（指一个木头盒子） 猴（动物之一） 花（指花朵）
J
鸡（嘴里“叽叽”地叫着，然后追着小鸡跑） 鸡蛋（每天的食物） 鸡蛋糕（食物之一） 犄角（动物的修饰成分之一） 记（“小孩会说什么话了，我要记下来”） 捡（掉了东西知道捡起来） 见（见见，指再见） 讲讲（或“妈妈讲讲”，拿着书发出命令） 脚（指自己的脚） 觉觉（指睡觉，精疲力尽以后的行为） 姐姐（一些女孩） 九（没有含义的数字） 舅舅（不怎么理她） 救救（被我困住以后会说“妈妈救救”）
K
开（开开、开呀开呀，命令之一） 靠（靠靠，靠在某个位置） 控（指遥控器） 哭（如果问她，小孩怎么哭呀，她就会很大方地哭给你看，在自身的反复出演中逐渐学会了模仿自身）
L
来（命令之一） 姥姥（姥姥很爱你） 姥爷（姥爷很爱你） 老虎（她有无数种声音来称呼老虎，比如阿朴、阿不、嗷、嗷呜、阿乎） 狸（玩具之一，说成“哩”） 鹿（绘本上的动物）
M
妈妈（妈妈喂 妈妈躺、妈妈抱抱、妈妈亲爸爸亲，这儿有一个庞大的句群） 马（玩具之一，是一个摇马） 蚂蚁（满地爬的黑东西） 卖（“卖了你”，这要成我的口头禅了） 迈（迈步跨过障碍） 猫（在路边看到了猫上树，她表示很惊奇） 毛（身体的修饰成分之一） 没有（弯下腰低下头在沙发底下找东西，最后得出结论“没有”） 妹妹（看见女孩第一反应是“妹妹”，无论比她大多少，参见“弟弟”） 米（食物之一） 蜜（指蜂蜜） 面（食物之一）
N
拿（拿拿，指令之一，表示“把东西给我拿”或者“帮我拿着”） 奶（食物之一） 奶奶（奶奶很爱你） 鸟（动物之一） 牛（每天睡觉前都要在床上耕地，来回乱窜，直到筋疲力尽，被我们称为“牛”） 嗯（多疑问语气） no（不知道什么含义）
P
爬（爬爬，指某种东西） 拍拍（爱抚的方式） 跑跑（命令之一，对玩具、车或动物们，巫师最初的训练，参见“飞飞”） 呸（这是我教的，还不会主动用） 屁（臭的） 瓶（啊瓶啊瓶啊，指自己的奶瓶）
Q
七（数字） 脐（指肚脐，指出肚脐来给你看，这是她的游戏之一） 企鹅（动物之一，小男孩的朋友） 汽（指所有的车，包括飞机，最近已经学会了单独称呼飞机） 气球（玩具之一，米老鼠造型的氢气球，后来看到米老鼠造型的U盘，很高兴，对其说“飞、飞”，目前这是一种未能奏效的召唤术） 钱（认识很久了，捡到硬币就会交给我） 切（或切切，指切西瓜） 茄（茄子，食物之一） 亲（不单独使用） 琴（指家里的电子琴，不爱弹） 球（指所有的球体及圆形的图案，比如绘本上的浪花，这是她最喜欢说的一个字） 蚯蚓（原先只说“蚓”，后来她很可能发现“蚯”其实很好说，于是连上，她说“蜘蛛”的发音我听了十多遍怎么也不能理解）
S
三（音不准，我不知道对她来讲这是不是一个有意义的数字，需要测试） 书（说成“哭”，曾经吃书吃得人心惊胆颤，后来买了一个绘本，讲吃书的小孩会肚子疼，现在好了，连讲都不让我讲了） 叔叔（某些陌生的人） 鼠（在哪里看见过老鼠么，噢，指鼠标）
T
汤（食物之一） 躺（命令之一） 烫（这个词很早就懂得，冬天的时候我就不断教她，暖气烫，你摸摸看） 桃（爱吃的水果之一） 疼（还不会主动说，疼的时候会说“痒痒”，这一件事乐坏了我，想象一下吧，小孩摔了一跤，爬起来指着疼的地方说“痒痒”） 跳（会各种跳） 头（指着自己的头说，如果对她说“开一个花”，就会把双手抱在头上，最近还学会了投降） 头头（指着自己的脚趾头说） 腿（音不准，但意思明确） 兔（音不准，但意思明确，楼下养了一只红眼睛小白兔）
W
娃娃（玩具之一，看见娃娃会伸手说“抱抱”） 汪汪（指狗，街上有很多的汪汪，大汪汪、小汪汪、黑汪汪、白汪汪、毛汪汪等等，这是一个分类学问题，兹不探讨，曾经摸过一只体型比她大五倍的大汪汪，据主人说每天吃一大盆稀饭，难怪很温顺了，家里也有一只小汪汪，这是她最喜欢的动物） 喂（命令之一，扩展版是“妈妈喂”） 五（没意思的数字） 舞（很爱跳扭屁股舞，不过最近跟我学了一个摇头摆尾舞）
X
洗（命令之一，洗呀洗呀） 箱（暂时想不起来指什么了） 笑（哭和笑是小孩的两条极线） 写（用铅笔在纸上乱画） 星星（绘本上的星星，有一个小男孩是星星的朋友） 熊（绘本上的动物）
Y
呀（多用在动词后，表示迫不及待，或对命令尚未完成的不满） 丫丫（朋友之一，或指自己的脚，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纳闷） 鸭鸭（玩具之一） 羊（绘本上的动物） 痒痒（指痒或疼，有时也指月亮） 爷爷（爷爷很爱你） 一（有意义的数字，会连着说一二，表示对自己的鼓励，如同劳动口号，或者指一岁，早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如果问她“你几岁了”，会对你伸出来一个手指头，现在没有人再问这个问题了） 椅（动词，椅呀椅呀，指“扶我坐在椅子上”如果想下来就说“抱抱”） 姨（某些人） 悠悠（游戏之一，把她放在吊床上，然后摇） 游游（游戏之一，指游泳，最爱在水里跳圆圈舞）
Z
脏（音不准） 指（这是最有效的动作，小孩但单凭手指就可以发出无数的命令，太神奇了） 猪（说成“卜”或“噗”，动物之一） 装死（这个是动作，用手指模仿枪瞄准她，她会应声而倒，歪在一边，这是从一本训练宠物狗的书上看来的） 字（说成“迹”）

[yijun]

非常有价值，可惜这类记录资料太少。最好能够随时随地用录音设备，例如手机，录下来，并记录相应的具体的情景：）
这个方面皮亚杰算先驱，不过他的原始资料发表了的，好像也不多吧。

[guew]

暑假刚好修了一门《语言和大脑》，这是课上老师提到的一个网站[url]http://childes.psy.cmu.edu/[/url]，里面有很多与幼儿对话的视频和音频剪辑。

[shenlong1984]

哈哈，我妈说我小时候说话谁都听不懂的，只有她能听懂，果然有道理。

[yijun]

谢谢guew提供的资料：）
比较好做的是语音分析，比较难做的是语法和语义，特别是语义，语法还是附属性质的。
语义的分析，我一直有个思路，就是编辑语义词典，分阶段编辑，来看一个婴幼儿语义世界的扩张过程。
所以，单纯的记录，固然是素材的累计，但是，若没有思路在里面，就组织不起来，就不能形成有效的理解。
当然，编辑语义词典，本身是个难题，如何搭建一个语义世界，还是得从实际的观察中去领悟。

[guew]

[quote="shenlong1984"]哈哈，我妈说我小时候说话谁都听不懂的，只有她能听懂，果然有道理。[/quote]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不会说话时的那段时间，基本上能听懂大人的谈话，但就是不会表达。
好像有一次在爷爷家，我尿湿了尿布，那湿湿的尿布夹在两腿间着实难受。我召唤（当然，发音忘了）爷爷想让他帮我换尿布，结果他以为我渴了，尽然拿了碗水给我喝！那种想说又说不清的感觉我现在还记得。

[guew]

[quote="yijun"]谢谢guew提供的资料：）
比较好做的是语音分析，比较难做的是语法和语义，特别是语义，语法还是附属性质的。
语义的分析，我一直有个思路，就是编辑语义词典，分阶段编辑，来看一个婴幼儿语义世界的扩张过程。
所以，单纯的记录，固然是素材的累计，但是，若没有思路在里面，就组织不起来，就不能形成有效的理解。
当然，编辑语义词典，本身是个难题，如何搭建一个语义世界，还是得从实际的观察中去领悟。[/quote]
yijun，你对乔姆斯基的万能语法有什么看法？

[yijun]

在我的印象里，乔姆斯基在后来也对自己年轻时做的这个关于一般语法的工作有保留，似乎是放弃了最初的单纯依赖语言学路径做追究的雄心，而是更多地谈先验，谈遗传，应该说，是倾向于否定语言的机械性的。
我的看法是，单纯在语言学里追究，是很难得到突破的，还是得回到现象本身，遇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武器。
西方语言学传统重视语音和语法，是有内在原因的，正是这一局限性，导致了西方语言学遇到困境。
以中文为母语的研究者，从语义入手做研究，具有很大的优势，可惜中文的专业语言研究者一直奴性未除，希望只能寄托在我们这样的人身上：）

[yijun]

编婴幼儿的语义词典，其实是个捷径，因为婴幼儿的语义世界很小，把每个时间段的婴幼儿全部语义记录下来，都不是很大的工程，不象成年人，具有很长的认知历史，结构变得复杂。
一开始，可以是简单的做法，就是直接记录婴幼儿的词汇，另外还得有姿态，或者说体式语的记录，记录时，得包括具体的情景。连续记录一个月，差不多了吧，就可以遍历这个时期该婴幼儿的全部语义世界了。
这是一个片段，然后持续下去，构成一个生成历史。
更多一点的工作呢，是构造语义世界的结构，这个就复杂一点，需要进一步仔细来讨论。

希望有心人能够做这个事情，绝对是基础性的极其有价值的事情。当然，根据shenlong1984的经验，最好是妈妈们来做这个事情，哈哈。而根据guew的经验，记录词汇时，语音只是一个标志，更重要的是，记录婴幼儿的情态和行为。

[慕回]

这个《咿呀辞典》（芬雷兄提供的定名）我会持续编写下去，而且我的设想是用不同颜色的笔迹不断地增补标记，以期看出其生成与扩展。语言学的书没怎么看过，最近才在读三四本关于儿童语言方面的，学养欠奉，只是从个人的感性经验出发。

在观察儿童对语言的习得中，有这样几个标记需要我思索，模仿、召唤、指令或命令、描述，比如为何儿童会对所有事物发出命令，又他如何将话语与事物、感觉联接起来，在不断重复的模仿之中，模仿如何退让，才会有什么不能够被模仿的东西开始产生，在语言不断讹变的过程中，如果不由大人的期待控制，那会是由什么来控制这条讹变之线。

我也没什么答案，只是希望在今后的观察当中能有所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