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与话语权的分配

比较一下两个场景:

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的报纸杂志业,和21世纪初这10年来的互联网网络阅读。
这两者正好相距100年。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报业概况
1815年,马礼逊(Robert Morrison)在马六甲出版《察世俗每月统记传》(Chinese Monthly Magagine);
1850年,上海《北华捷报》(North China Herald);
1870年,王韬在香港开始中文报业;
1872年,上海《申报》;
1893年,上海《新闻报》;
1890年后,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傅兰雅(John Fryer)、李佳白(Gilbert Reid)在北京。
1896年,梁启超在上海《时务报》;
1897年,作为报纸附刊的《消闲报》,首次引入文学副刊;随后李宝嘉(伯元)《游戏报》;由此开始出现大量文学副刊与小报;
1903年,梁启超《新小说》;
1904年,狄楚青《时报》,章炳麟在上海《苏报》、《国民日日报》;
《太平洋报》
。。。。
内容与读者分布
鸳鸯蝴蝶-礼拜六派,占据了上海三份主要报纸《申报》《新闻报》《时报》的文学副刊。
。。。。
整个20世纪初的社会觉醒、意识形态、文化变革、文学,几乎全部依托这些报纸杂志和书籍而出现而发展。同时,这些报纸杂志书籍,也养活了一代相关作者。
这个商业模式很简单,就是纸质媒体的销售本身和广告。
再看这10年来的互联网,请问各位,你周围认识的人当中,还有多大比例的人购买杂志报纸?你每天的网络阅读量与报纸杂志阅读量的相对比例是多少?

1百年,变化了什么呢?
1,媒质变了,因此而导致话语权分配情势有了变化:那时报纸杂志邀稿为主投稿为辅,门槛和容量都有制约;互联网则是谁都可以发贴。但这还只是表面的,更细微地看,是人群开始了深度分化,多样性增大。
话语权的分配大势并未改变,因为即使是互联网,同样遵循“看热闹原则”,即少数具有代表性的言论者,能够获得最大的话语权。这些代表者的出现,实质上是由人群的普遍认知状态决定。这不是可以由媒质的改变而改变,而是由人群的分布性质本身决定的。
2,职业情势也有了变化:那时的作者,基本可以靠文字养活自己,其中的有名者,还算社会高收入层,20世纪初以致整个上半叶的文学家和各种作家,大都从在 报纸杂志发文开始培养读者,直至出版书籍,作为主要的收入来源。很简单,当时的报纸杂志和书籍的单纯销售本身,就足以支撑起这个产业链。
这里有个问题我还缺乏资料,就是何以当时作者的稿酬很高。按理说当时的发行量远比现在为低,单价也不会高到哪里去,那么只有可能是作者的版税率会比现在高 了,现在一般作者是码洋的10%左右,如果当时高于这个比例,只可能是因为当时的流通环节抽取的比率要比现在低。不知哪位了解得更多?

现在呢?互联网基本是免费的,作者的收入仍然还是落在纸质媒质的销售上。所以基本情势并未变化,还是金字塔型的,只是这个金字塔被拉高了,拉细了,极少数 处于塔尖的作者,在经过互联网的放大之后,通过纸质销售而获得高收入,而大量互联网小众作者,基本没有可能获得纸质稿费,但他们所产生的文字的总阅读量, 并不少于那些塔尖作品。例如,我们可以统计自己每天的阅读量,多少比例是来自自己的纸质购买品?因此,这个部分,是新出来的。

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呢?带来了两个似乎表面上相互矛盾的结果:
1,职业作者减少,20世纪上半叶的成规模的作者群体不会再出现,下半叶的由政府支付的作协模式也因太监化而停止发育。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势力综合下的精英化。这样子符合看热闹模式的发展,同时也树立了新一代的话语权主流力量。
2,小众多样化多元化的初步出现。这种小众群体,甚至开始构成了社会文化的长尾。
精英化,是一个永恒的现象,互联网增强了精英化的力度,这个事情不好不坏,算中性的。
小众化与多样化,是好事情。不过,现在的互联网技术还很大的制约了小众化,或者反过来说,互联网的技术还存在极大的空间,可以促进小众化和多样化。
现在互联网进行小众自组织的方法,主要还是搜索,其次是通过超链接surfing。
通过超链接surfing是最原始,但也是最基础的方法,但效率也是最低的。
搜索呢,则随着谷歌式以搜索为基础的商业模式的成熟,对小众网站越来越不利。首先是2~3家搜索网站形成垄断,再加上现有搜索模式都很单一,都是在同一个数据挖掘模式下工作,根本无法满足用户的个性需求。

以我的个人网站 kosmos.cn 为例。在03、04年的时候,某些关键词在中文网页范围内的搜索,例如物理、宇宙、瑜伽、楞严经、庄子、黄帝内经、fortran95...之类的,居然 都能在前几页搜到我的网站,原因很简单,那时严肃内容的中文网站很少,现在则不然,一个是网络内容急剧增加,再一个是搜索关键词成为商业模式,SEO技术 大行其道,小众网站被急速挤压到搜索结果的尾巴的尾巴里面去了。现在看我的网站的流量数据分析的话,很明显,因搜索词而来的,一般只限于在其他网站非常罕 见的词汇。

由此可见,在现有搜索模式之外,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数据挖掘服务,以满足我们的个性需求,从而把最低效的surfing工作,更多地交给某种自动数据 挖掘服务,使得我们获得更好的小众自组织能力。例如,假设我刚入手了某型号的照相机,我希望找到拥有同样机器的人,特别是,他们就该机器交流经验的小组论 坛,然后,进一步假设我对使用该机器的目的比较偏门,打算用它来拍摄各种昆虫,因此还得进一步细化为,不仅是有使用该机器的经验,更要有使用它来做微距拍 摄,更进一步,还得要有到各地寻找有趣昆虫的经验的人,这样的小组,用谷歌类搜索来帮我,它会很为难。
同时,反过来看,假设有人正好是一个有经验的使用该型机器拍摄昆虫的人,他希望组织同好做一个小组,以便交流经验,那我估计,在现有互联网环境下, 恐怕他主要还是得先从网下可能的同好开始做起,他们几个人相互做好链接,然后等待其他偶然或因不相干的搜索而闯入的来访者。现在,这样一个组织过程,是非 常低效的。
只要是自己做过论坛或者群体博客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经验:成员的积累,无非是尽量有些站外链接,SEO上有点优化,到其他人群聚集点转发些帖子以试图吸引些新人,网下的关联,等等。其实,所有这些,都存在一个通过互联网技术极大提高效率的空间。

现在出现的一个动向,就是社交网,和社交联系。前者的代表就是非死不可和开心,后者的代表就是谷歌的友情联络,但是,当这些东西的注意力都还在为好的商业模式而想破头的时候,很难专注于解决我这里所关心的中心问题:提高小众自组织效率。
同时,传统的搜索公司,也在积极做垂直搜索方面的创新,但他们所想到的垂直搜索,仍然只是从让用户被动地获得信息的角度,从商业直销的角度,而不是从协助用户进行互动组织的角度,所以,在我看来,仍然是不得要领的。
也许,得等到这两家,某一天不得不走到一起:社交网想到了垂直搜索,搜索公司想到了通过搜索进行的信息社交。才会杂交出我这里所希望的东西。
回到主题,就是我期望互联网技术的进步,将真正地促进小众化多样化的深入发展,才能真正开始颠覆话语权的传统分配模式,才能真正开始构筑新的媒体格局。
至于现在,还在100年前的窠臼里头,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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