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写作日期已忘,大概是99年前后吧,因为似乎最早是在BBS上写的。存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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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常认为自省是一种道德姿态,其实,如果再往前走一 步,我们就从德之域抵达道之域。
自省的一个常见定义就是检点自己的喜怒哀乐,当一个人因充沛的激情而自我燃烧时,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几率会意识到需要这种初等的自省:)
然而检点自己的喜怒哀乐常常是得不到有意义的结果的,于是稍加歇息,之后又转入下一轮的激情燃烧准备期…
对于这种人士,孔子早有教诲,且是唯一有用之教诲:日三省乎己。这是一种日常体育锻炼,可以期望将来某天达到身体素质的突飞猛进…
终于某一天,自省的灯光泄露到了自我狂舞的背景上,这正是阳明先生格物之发端…
存在之舞台,寂静而吓人,初闯者常常不敢久留,又更有佛语所谓顽空之歧途,因此鲜有尽享其间风光者,更遑论出入自由无碍者…
这种窘态成了我们的先圣走向形而下的瓶颈,于是中国古代的科学现今只知操于匠手…
西方途径迥异于此。
古希腊暂且不论,从牛顿说起。
牛顿是非常值得现代做科学的人羡慕的,原因很简单,他可以说是达到了西方科学的比较完美的境界。
牛顿第一次尽当时人类之所能地廓清了自己所生存的世界的基本状况;他十足地示范了人自由地理解自然的风度。
这是一个暂时没有人的世界,记住,牛顿一般不把人本身直接放到这个世界图景当中,不意味着他试图忽略人在世界当中的个性存在,实际上他反而是要以自己的理解自然的能力,猛烈地表达人在自然里的独特位置。这一点在20世纪的量子力学里有了深刻的继承。
他是如何做到这点的呢?此时我已经把一个观念偷运进来了,正是他的武器。
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一直到最后一篇宇宙体系的最后,才用了一大段说明了自己对上帝的看法,也就是对他自己存在处境的界定。
他的上帝,说实话,仍然是人类的终极感情之所在。
古今中外,归处为一,途则有异而已。
牛顿之途,是非常清晰的,他一生彻底地行于此途,未曾半点偏离。
一开始,他就接受了自然的观念,显然这是源自古希腊的观念,他的第一行,就是从320年左右的Pappus of Alexandria说起的,他全盘接受了那条汹涌大河里的全部力量。列举出来,就是:
1. 自然是作为人可以观测和了解的对象;
2. 人可以理解自然,然而有关自然事物存在的本质,可描述,可想象,而不可支配( 在主人支配仆人的意义上);
3. 人竭尽所能地理解自然,是亲近上帝的唯一途径;
4. 人认识自然的全部凭借,就是人的感知能力;
5. 人起步的感知能力,就是对时间与空间的测量能力;
6. 因此自远古以来,即有工匠可以运用的力学,然后有对力学进行严谨的分析,得到 几何,几何就是牛顿的数学,牛顿所能学习到的数学足够用来计算二次曲线的一切性质,这 部分的数学在古希腊已经有良好的发展,而太阳系里行星的轨道正好是二次曲线;
好了,牛顿就可以从这里起步了。
这时满族人正在建立大清王朝。
不说别的,显然上面的第3条是在中国此前的历史里找不到的。
这里的心理差异非常有趣,你去体验当时与其前所有中国人的心灵世界,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话,你什么时候能找到这种感觉呢:
物质的量是物质的度量,可以通过它的密度和体积计算得到。
运动的量是运动的度量,可以通过它的速度和物质的量计算得到。
这是他的第1和第2个定义,是仿效欧几里德的方法,是勇敢地依傍着他的上帝的脚跟开始走路。
我们来看这两句话的关键是什么:
物质的量和运动的量,到底是什么,那是属于事物的本质,我们不能问,但我们能度量,拿着尺子和时钟就可以测量。
(注意,我们不能说,密度就依赖质量的概念,那么物质的量的定义岂不是循环定义?这里是公理法的通则,容有机会再说明。)
于是自然成了我们手里的纸箱,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但是我们可以测量。
然后就是理解测量结果,理解运动的原因,用牛顿的词汇,就是导致运动的力,因此我们全部的工作,用牛顿的话,就是通过运动现象找到自然力,再通过这些力推演其他的现象。
这样一种理解如果能够走到底的话,还是非常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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