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恐怖主义的幽灵

随着拉登基地组织的主要骨干正逐一被抓获,世人对于遏制恐怖主义的信心开始逐渐恢复,但同时,生物恐怖主义的幽灵仍然徘徊在美国上空,甚至对于美国政府来说,由此带来的一种无时不在,挥之不去的恐惧,越来越深入地影响其国内国际政策,因为紧随911恐怖袭击事件之后出现的炭疽邮件事件,居然一直无法破获,在2百万美金的悬赏之下,连一个嫌疑犯都找不到,这对于当今科技最为先进的美国,以举国之力都无法找到那双发出一系列炭疽邮件的手,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面对那个无影的敌人,美国政府的唯一防御对策就是时刻准备着应付一切可能的致命性流行病,而在所有可能发起的生物恐怖袭击中,天花病毒是最有可能被恐怖份子用作武器的烈性传染病病毒。

 

现在大概一般人都不觉得天花这个字眼有多可怕,因为在19771026日,世界上最后一位天花患者马林,在非洲索马里梅尔卡市医院痊愈,然后经过2年的观察,19791026日,世界卫生组织郑重宣布:人类历史上最后一名天花病人被完全治愈。于是各国政府纷纷停止天花疫苗接种,在1982年,我国政府也宣布停止全民接种牛痘。

然而历史上天花的大流行曾经屡屡导致惨绝人寰的悲剧。中世纪时,天花就开始在世界各国广泛流行,据统计有近10%的居民死于天花。1618世纪,欧洲每年死于天花病的人数平均为50万,亚洲达80万。其中18世纪,欧洲死于天花的人数就达1.5亿。在美洲,十六世纪由西班牙人带入天花病毒,导致1555年墨西哥天花大流行,全国1500万人口中,死于天花的人数达200万。进入20世纪后,天花依然猖獗,俄国从1900年到1909年,死于天花的人数就达50万。

 

天花患者

 

天花之所以能够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是因为天花病毒作为一种滤过性病毒,是通过空气经过呼吸道传染的,得病后的死亡率极高,一般可达25%,有时甚至高达40%。对于尚不能运用疫苗进行预防的人群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可怕的灾难。人类最早找到抵御天花的方法,据史籍记载是在11世纪的中国,当时已经出现了预防天花的种痘术,不过种痘术的成熟与普及是在17世纪的明朝,人们总结出了4种种痘法,总体原则是从天花患者身上获得毒性尽可能小的病原体,通过主动感染而获得免疫能力。由于病原体是来自人,这种种痘法称为人痘。人痘接种法流传到欧洲后,在18世纪末年,英国乡村医生琴纳(E. Jenner1749-1823)发明了牛痘法,使得通过种痘预防天花更加安全可靠,到1801年,这种接种牛痘的技术马上就在欧洲推广开来,从而揭开了人类战胜传染病的新的一页。特别是在19世纪末叶,以巴斯德、郭霍、贝林为代表的西方医学科学家,在挑战传染病的过程当中,逐步发现了人体免疫的秘密,也就使得人类随后发明了一系列的疫苗,例如狂犬病疫苗,白喉抗毒素,卡介苗,白喉类毒素,破伤风类毒素,百日咳菌苗,脊髓灰质炎灭活疫苗和减毒疫苗,麻疹疫苗,以及乙型肝炎疫苗等,从而能够保护人类免遭那些来自天然环境的病毒与细菌的攻击。

反映早期种牛痘的一幅画

 

如果说战胜病毒的历史让人类感到自豪,人类利用病毒自相残杀的历史却让人类蒙羞。正是在人类开始大量掌握病毒与细菌致病知识的时候,邪恶的人也开始想到利用病毒细菌作为杀人的工具。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被用作生物战剂的病毒与细菌的种类越来越多,生物战的受害者也越来越多。中国人民在抗日战争与抗美援朝作战中,都深受邪恶敌人散布的病毒与细菌的侵害。战争孽生着人类的邪恶,也滋养了大量邪恶的工具。曾经作为战争武器的细菌和病毒,尽管已经被国际公约禁止作为战争主体的国家使用,但恐怖主义份子并不会因此受到约束,当911事件几周后在美国发现第一封含有炭疽病毒的白色粉末的信件之后,世人开始意识到,生物战的被禁止并不意味着生物恐怖主义的被禁止。

 

于是华盛顿的政治家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全民接种,以为只要全民接种疫苗就可以化威胁于无形。鉴于天花病毒作为战剂的可能性最大,而美国储存的牛痘以及可以马上生产出来的牛痘足够全国人口之用,所以以副总统切尼为首的强硬派主张立刻实施全民接种。然而没想到这个计划遭到了美国几乎所有公共卫生专家的反对,因为专家们很清楚,牛痘并不是绝对安全的,甚至对很多人来说还是致命的,哪怕是通过预先的皮试而剔除对牛痘敏感的人,在每1百万接受种痘的人群里面,还会出现49935人产生严重的副作用,例如大脑损伤,甚至会有12人因此而死亡。同时牛痘本身作为一种病毒,也会在接受了种痘的人与没有接受种痘的人之间传染,例如不经意地接触种痘者的种痘处,就可能导致传染。而未种痘者一般也就是对牛痘敏感者,这种传染也就会产生非常危险的后果,因此为了预防潜在的生物恐怖袭击而全民种痘,有可能导致更加严重的社会混乱,可以想像,一旦在电视上报道了第一例因种痘而死亡的病例,整个种痘计划还怎么执行下去呢?

 

随后双方足足进行了7个月的争论,当局一直无法作出决策,特别是各种来源的有关生物恐怖行动的评估,使得争论非常激烈,例如期间出现了一个有关前苏联的天花流行事件的报告,据称那次导致多人死亡的天花流行,是前苏联的一次天花病毒战剂空投试验的结果,这意味着天花病毒战剂可以通过空投而随风散布到非常大的地域。显然这加剧了对潜在的生物恐怖行动的恐惧。最终,在2003年年初,强硬派和卫生专家之间取得了一个妥协,决定第一步对45万医护人员接种牛痘,第二步再对1千万医护人员,消防员以及警察接种牛痘;另外也马上对50万军人接种牛痘。同时政府也将尽量向大众宣传接种牛痘可能导致的副作用,并且做好接种牛痘的相关社会保险工作。

 

就在布什总统宣布这个计划的仪式后,美国过敏与传染性疾病国家研究中心主任Anthony Fauci坦诚地发表了他的感慨:“想到人类为了根除天花而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而且还曾经是人类在公共卫生方面的荣耀,我对于我们还需要对付天花感到难过。”确实,生物恐怖主义幽灵的飘荡,不仅考验着人类重新与天花等早已经被控制住的流行病作斗争的信心,也考验着人类反省恐怖主义来源以彻底消灭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