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我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一位死者。
一路车尘,直接到了殡仪馆。很大的一个灵堂,我一眼就看到玻璃棺里面躺着我的外公。
从得知外公去世的消息,我一直就是一个奇怪的心理,一个我跳了出来,“看啊,我该如何面对此事呢”
外公外婆,是我儿时最亲密的人,以至于我后来被迫离开他们导致我对父母的仇恨和童年时代的提前终结。但此时的冷静,隐约都怀疑自己还会不会哭。
我直接扑到玻璃棺上,叫了一声“嗲嗲”就咽不成声了。
外公脸部很干净,表情安详。难道这就是死亡?我只能隔着玻璃怔怔地看着,没有任何的意念和词汇能够出来。
跪着看了很久,然后有人过来要扶我离开,我把行李背包给了他,搬了把椅子仍然坐在棺边,继续怔怔地看着外公,这个已经阴阳两隔的亲人。
随后的2天2晚,只要没出灵堂做其他事情,我都是这样看着他,想着该如何来想。
曾经,为了更多地理解死亡,找了不少解剖书解剖录像来看,现在,才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死者,但玻璃棺内如此安详的面孔,总是很难让人接近死亡的真实性,以至于在我一度试图设想超度亡灵的某种可能性时,非常困难而作罢。
殡仪馆的两个整晚,我都是默坐在棺前,照看着烛火,间或烧些纸钱。按照当地的习惯,灵堂里面在前半夜都是请来的歌舞队唱歌跳舞,好让守夜的人们除了打麻将牌之外多一个消磨的选择,只是在出殡前的那晚,后半夜持续着一个我从未见闻的节目。
这个节目很朴素,一个老头,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一面小鼓,两副小铜钹,就是全部的角色。老头不急不缓的敲了几下鼓,一个吆喝,就算开始了。这个从半夜一直持续到天亮的节目,其实就是说话,踩着鼓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话,或者一个人说,或者两个人对白,三个人轮流,各自演着与交换着角色。他们说的是我老家本地特别纯的方言,可惜我离家太久,居然很少有能够听懂的地方。但,那样一种叙述的气氛,却可以极其强烈地告诉你,死亡,就好像你刚才吃完一顿午饭,是件平庸到可以和其他一切鸡毛蒜皮一块儿铺陈为一个无聊故事的事情。
是的,死亡其实很平庸,尽管对于逝者本人是决定性的不可逆的。
第二天早上,出殡的时候到了。6个壮年人带着白手套,迅速地揭开玻璃棺盖,然后迅速地提起外公身下床单的四个角,把他转移到担架上,我下意识地离得远了点,但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细节:外公头下垫的纸钱掉下一些,导致他的头部稍微往后一仰,我看到,外公的嘴轻微地,机械地张开了,然后就似乎闻到一股腐味,我心底一恸,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真切地知道了,外公,那个在脑海中仍然可以随时言笑起来的人,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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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雨,入秋来北京的第一场雨,一些花炮的声音,提醒我,现在是中秋节,团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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