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最重要的属性,也是人类之所以能够进步最重要的关键,是: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人与人都是不一样的。
因此,修行的可能路线图,是非常复杂多端的,多到从我们每一个人的脚底位置开始,都可以找到有效的修行进步之路线,尽管没有两个人的位置是一样的!
所以,要画出详尽的修行路径图,完全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们可以尝试对人群做分类,对于每一个类别,做出粗略的路线估计。历来的圣者都是如此做的,只是有精粗之不等。对于这件事,其中,佛陀是做得最精细的,或者说,佛教的历代高僧是做得最精细的。
不过有个问题,佛陀也好,佛教的历代高僧也好,俱往矣。面对今天的人类智识局面,我们应该努力稍微更新一下可能的修行路线图。
我也来尝试下,做点分类的事情。1
最大的分类,或者说最初始的入门,大概可以分做三个大门:
1,智识之门,适合于乐于发展自己的知识与理解之道的人;
2,行业之门,适合于着力于从事社会人群中各项事业的人;
3,敬爱之门,适合于情志力远超过他/她其他诸项能力的人。
当然,这三项并不是绝然分开的,这三项分别对应着人内部不同的三大主要力量,每一个人都可以同时借助不同的力量,而不是说,你入了哪个门,就只能使用某一种力量,呵呵,人还没那么笨的。详尽的阐述可以参考阿罗频多。
1,智识之门。
籍由智识的提高,而修行,所倚靠的基本工具,是抽象。
这种基本的行为是一致的,但是,这个世界如此之大,不同的人所可能面对的对象,则是可能完全不同的,这里面既由各人的兴趣所导致,也由不同的际遇所导致。这些不同的对象,由于目前人类社会教育或者智识本身的不完善,导致存在种种知识之间的沟壑,使得我们各自由自己所处的领域往前走,变得相互陌生,变得难以获得共通的助力。
所以,还得继续在各个大门底下,分子类。
1.1,历史类(各种史学);
1.2,基础科学类(数学、物理等);
1.3,实务社会、人文科学类(经济、伦理、法律、政治、心理学、语言...);
1.4,应用科学类(计算、工程、生物、医学、其他自然科学等);
1.5,思想类(文学、哲学、宗教、禅宗、瑜伽、...);
这里的列举,就是在我的图景里面对知识的分类,而我写那个东西的目的,其实跟这里一样,就是尝试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挖掘出道。
1.1,历史类。
这一类知识,可以认为是社会人文学科的基础科学部分。当然,所谓学术人可以不这么认为,没功夫和他们做繁琐的辨析,就不用管他们了。
所谓历史,就是对人类过去所历经之事务的任何记载和遗存。
面对历史的人,最基础的事情,是先得把过去人类事务的记载和遗存,捡拾出来。
表面看来,这似乎是件简单的事情,尽管常常不那么容易。
其实,这甚至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捡拾,是需要你有判断的,就好象一个乞丐,也不是地上见到什么都捡拾回家的。
同样,面对历史,你需要做出的第一个判断就是,它是否有意义,有什么意义。这样,你才免于使自己成为一个数据库,一台复印机。
【例】
古籍校勘,一个字发现有两种说法,那么哪个说法是更值得信赖的呢?这时,就需要你作为一个历史学家来做出判断了:
首先需要判断的,不是直接告诉我你选择哪个说法,而是,这个字出现分歧,对于它的上下文,有多大意义?
如果意义不大,你尽可以说,存在不同版本,读者便宜从之。如果意义不小,那你就得根据你对相关历史的理解,来做出综合判断,告诉我,你的选择,具有何种意义。
常有一个平庸的见解,认为历史真相常常是不可知的,因为确实,我们可能永远地丧失了相关记载。
持有这种见解的人,就是对于历史事务的意义,极度缺乏理解的人,他可能非常可笑地把杨贵妃某日所穿鞋子绣着什么花色,和杨贵妃亲近哪个权臣,同样力度地去孜孜以求。
对历史材料之意义的理解与判断,贯穿了整个对历史的研究过程之中,而正是这种理解能力、理解境界的高下,决定了研究者的学术能力与学术境界。同时,一翻手,这种能力,又是身处历史领域的修行者,非常值得倚仗的修行力量。
那就是对于对象的观照力量。
这种力量,并不需要来自额外的思想,一个记载,一个遗存,本身就是一个事件,任何事件本身,都足以引致你的观照,而你最根底的观照的力量,正是在这样一种持续的锤炼中,获得进步。
这样一个进步,才是最根本的思想,最内在的思想,才是内生的观念,内生的思想,才是你最有效的思想,完全不同于你从任何外部理论来源获得的观念。
从历史起步的修行,绝大部分得通过思想的畛域。
我们站立在历史的泥沼中,接受滋养。如果,幸运地听闻到天顶的清鹤,那么,你就开始具有了眼光,从脚底拔起,投射向前方。无论其远近,终究,就是你的思想,关于人类过去的事务,关于我们的生存之种种际遇。
如此,你就只差一个跃起,迈入对实在的澄澈证悟。
这个跃起,直接来自你的肌肉力量,来自你的精神锻炼,因此,你需要的不再是知识,因为知识犹如你购买的一部伟大的百科全书,穷尽一生都注定了无法看完的知识,全部已经摊在了你的书房,你的眼下。
接下来该做的,应该是比较直接了当的精神修炼,例如禅修。
来自历史的禅修者,最大的需要克服的问题,可能是分别见,也就是我们常常所看到的那些历史学者,站在甲地,否决乙地。
如何消弭分别见,属于禅修当中的实作,另论。
2,基础科学类。
按照一般的理解,所谓基础科学类,是指针对一类特定的,诸如“物质”“宇宙”“世界”等范畴的研究对象,所开展的研究。不过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说法,因为从早期的自然哲学,进而到经典物理数学,进而到现代物理数学,似乎是已经通过历史,而形成了一个明确的关于外部世界的指向,以此而形成所谓“自然界”的观念,以与涉及人的事务相对比。
这种对比着的范畴,还有一些常见的延伸,例如:
关于内外的对比:内在的知识,与对外部世界的知识;
关于人与物的对比:与人有关的事务,与物质世界有关的知识;
关于对象与自我的对比,自然是可成立的对象,自我则是拥有对象的主体;
关于分析与综合的对比,不管分析什么,分析走到头,就是物理数学;往上综合,就进入人的范畴。
等等。
那么换如下的说法呢?
基础科学是关于这个世界的本质的探讨。
这个说法也是有毛病的,因为实际上,把世界的本质,归结到哪个地方上去,是可以相当任意的。例如,你可以归结为某种基本物质粒子,正像德谟克利特他们早就做过的一样;你也可以归结到某个抽象的"一"上去,这个一统合了物质与意识,正像Parmenides他们早就做过的一样;你还可以归结到数上面去,就像毕达哥拉斯他们那样;你也可以归结到梵天上去。。。
所以,关于世界的本质,并不是一个先于科学就已经有明确指向的范畴。
在我看来,上面所有这些看法都是不牢靠,都是潜含内在冲突的:我们先产生一个“物”的观念,无论是站在对象的意味上,还是站在外在的意味上。通过这一个“物”的观念的呈现,同时也呈现出自我或意识的观念,然后,我们在完成这个“物”与“意识”的分割之后,再回头来对意识具有指向物质世界的可理解性,顿生惶惑。这个惶惑其实是一种内在冲突,无法解决的内在冲突。
固然,把“物”与“意识”进行分割,是有充足之理由的,因为,相比于物的恒固属性,我们的意识总是一方面表示自己具有理解的能力,另一方面又总是包含虚幻和不可靠。而在科学时代,我们更明确地看到自己的意识,根本不具备直接的与物质世界的交互作用能力:连一块小石头,扔到地上都有个声出来,我们能够光凭意识令地面发声吗?
但是,这一进行区别看待的必要性,并不足以因噎废食,而对立地分割物与意识、世界与精神。因为我们必须要安放好意识所具有的理解能力:我们的认识固然会出错,但也会有对的时候,这种有效性,这种对于我们人类而言,最有价值的东西,我们无法视而不见。
因此,我宁愿这么来阐述何谓基础科学:宇宙的第一层在行为意义上的有效自觉。
有第一层,那么就会有第二层,这第二层,就进入了人的范畴,因为在这第二层的视野里面,开始有了人的意识,作为其中一个角色。而在第一层里面,为了简便起见,我们有意拿掉了人所提供的角色。
所以,回过头来,我们可以说,历史类的主要世界图景,是关于第二层的。
言归正传,因为,修行的启动,并不需要你先定义好何谓基础科学。目前,只需要明确,有一类以学习基础科学为主业的人,或者是,有一类试图从学习基础科学获得人生助益的人,怎样做,才能把这一个世俗定义下的学习,转化为修行,转化为作为一个人,最本质的工作。
当然,你若能更深地理解所谓基础科学的涵义,会有助于你自然地理解籍由这个学习而修行的历程,但,这也不是必要条件,因为,一切,都会于路途收获。
原则上来讲,从事基础科学的人,不像历史研究者那样,由于其研究对象本身不含人事,因而研究的过程中较少受到人事之分别见的干扰,应该能够比较自然地领悟到观照的诀窍。但,实际上,只有极少数有高度天资的研究者,才能自觉把科学的思维,推进到观照的境界。而这个领域广大的研究者,最多,只是了解到有所谓图像式,或直觉式思维的地步。
何以故?主要原因是这个领域的主要障碍,是粘滞性很强的物见,也就是粘滞于具体的对象物上,难以拔起,入乎观照之境。
做基础科学研究的能力问题,争议性极大,因为,首先我就会遇到一个尖锐的关于我讨论此问题的资格问题。所以,我只有在此声明,我拒绝任何资格问题的质疑,而只是持有并表达我个人的见解。更何况,我的目的,是要阐述,如何把我们为了好奇而遂行的基础科学研究,转化为遂行我们的本质工作-修行。
- 1. 菩提達摩歸納入道有二種:理入,行入。《續高僧傳.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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