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神

灵枢.第8.本神

本篇首先一口气界定了13个概念,几乎就构成了一个形而上层面的完整意义上的人,而这样的一个人的概念,则是西方古希腊传统的思想未曾有过的1
这13个概念是:德、气、生、精、神、魂、魄、心、意、志、思、虑、智。

它们以一种Euclid公理的叙述风格如此定义:

天之在我者德也
地之在我者气也
德流气薄而(有)生者也
故生之来谓之精
两精相搏谓之神
随神往来者谓之魂
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
所以任物者谓之心
心有所忆谓之意
意之所存谓之志
因志而存变谓之思
因思而远慕谓之虑
因虑而处物谓之智

这13个概念,在整个内经是贯通着使用的。
类似于“形而上者,道也”,这是一种经典的叙述句式。也许,我们可以采用一个现代的概念,例如,精神,或心理,来涵括所有这些内容。但在现代的语境当中,还没有对精神的内涵有过如此精密的分析,即使是在西方传统的所谓 哲学 的语境当中。

天,地,是两个极端抽象的概念。我们在传统文献里面不可能找到它们的一致的定义,但,那并不说明它们在语用者那里总是含混无定义的。相反,在那些精深的语用者那里,天和地,几乎可以说是具有切肤质感的概念。
那么怎么理解这里的天和地呢?我们可以采取公理约定的用语方式去探寻,也就是说被定义的概念和用来定义的概念,是在该定义中相互说明的。即“天之在我者德也”,说明的是,在我这里的德,表达的是天的存在,或者反过来说,天的存在,导致我这里的德的属性。我这里,是什么?就是自我。
这样一句断语,表达的是把天,我,德,这三个范畴放在同一个实在的层面上,或者说同一个抽象的层面上,也就是比方说,我并不比天更虚幻,也不比天更实在,只不过在我这里,与天相关的,只是德,而不是其他内容。
德,不能完全使用一般语境下的德性来理解,因为这个德是要剔出一般德性里面的契约成分,是更本质的德性,是完全中性而客观的。道德经里面的德经,应该就是试图阐述该范畴。
因此,天,应该是在最抽象意义而言的律则。
对于天的更加清晰的理解,还需要相对地来看。
“地之在我者气也”,地在存在,在我这里的表达,就是气。相对于天,地就是具象的存在,而相应来看,我的德,也就落实在气上。
这样一个对于气的定义,是具有非常高的概括力的,相对而言,气血当中的气,则是需要经由其他具体的接引而表达出来,例如草木药物,针灸,意念,等等。

接下来,是 生 ,一个可以进入现代科学视野的概念,即生命现象。生命何以能够在这个宇宙出现,内经的描述是“德流气薄而(有)生者”。首先可知,自我的抽象本质-德,和自我的具象本质-气,都是在生命的涵义上起步的,或者说,人所蕴含的生命,是德与气这两个范畴的某种运动-(流,薄)-导致的。
生命的起源,现代科学尽量回避其意义的问题,因为似乎在这个问题上任何一点意义的追问,都有可能堕入一个目的论,或者是创生论的语境。因此我们宁愿视之为偶然性的杰作,或者至多是承认,偶然性启动了一个结构的进化历程,接下来也不排斥引入更高层级的emergence(涌现)出来的范畴,例如目前还比较笨拙的自组织等。
无论将来的理解会推进到一个什么地步,如果我们把德流气薄,视为单纯的指称描述,即把涌现出来的抽象范畴-例如动力学系统的稳定性指标-指称为德,把其中物质的运动-例如热力学定律-指称为气薄,那么科学的观察并不妨碍内经的叙述继续往下走。

接下来是生命内在的两对非常深奥的概念:精-神,魂-魄。
如果说前面的几个概念尚可以通过抽象的方式来加以揣测或感受,那么这两对概念就比较困难了,因为它们不单纯是抽象的结果,更是体验的结果,更加地属于内在的知识。
“故生之来谓之精”,其间关键,在 来 字。不管是用节律还是盛衰来描述,生命体状态的波动是恒常进行着的,如果非得要具象地看,无非就是诸如免疫机能的波动,情绪的变化,脏器或组织的修复机制的强弱,以及非常重要的性兴奋...都可以认为其背后是 精 的承载。
既然精在承载着生命体的流变,在所有的场合都至少可以指称出两种势力,例如情绪的亢进与沉潜,免疫机能的调节等,或者借用一个意象,我们可以说,生命的波动是在不同倾向,或者两种不同属性的 精 之间的对话中展开的,这种对话的主体可以称为 神 ,这就是所谓“两精相搏谓之神”。

随神往来者谓之魂
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
也就是说神有往来,精有出入,相随相并者,魂与魄。魂魄的用法,下面还有:
魂魄飞扬,志意恍乱
肝悲哀动中则伤魂,魂伤则狂忘不精,不精则不正,当人阴缩而挛筋,两胁骨不举,毛悴色夭,死于秋。肺喜乐无极则伤魄,魄伤则狂,狂者意不存人,皮革焦,毛悴色夭,死于夏。
是故用针者,察观病人之态,以知精神魂魄之存亡得失之意,五者已伤,针不可以治之也。
肝藏血,血舍魂,肝气虚则恐,实则怒。
肺藏气,气舍魄,肺气虚则鼻塞不利,少气。
因此内经的魂魄,与日常言语中的魂魄,还是有相同的指谓的,只不过在内经里面有了更清晰和实质的指称对象。
首先要辨明的是魂魄与精神的差异,然后是魂与魄的差异。

黄帝问于岐伯曰:凡刺之法,必先本于神。血脉营气精神,此五脏之所藏也,至于淫泆离脏则精失,魂魄飞扬,志意恍乱,智虑去身者,何因而然乎?天之罪与?人之过乎?何谓德、气、生、精、神、魂、魄、心、意、志、思、智、虑?请问其故。
岐伯答曰: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气也,德流气薄而生者也。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故智者之养生也,必顺四时而适寒暑,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如是则僻邪不至,长生久视。

从这个形而上的人的各个方面的应变不良,就可以自然地导致人在形而下的各个方面的应变不良,首先就是五脏的病变。

是故怵惕思虑者则伤神,神伤则恐惧,流淫而不止。因悲哀动中者,竭绝而失生。喜乐者,神惮散而不藏。愁忧者,气闭塞而不行。盛怒者,迷惑而不治。恐惧者,神荡惮而不收。心怵惕思虑则伤神,神伤则恐惧自失,破脱肉,毛悴色夭,死于冬。脾愁忧而不解则伤意,意伤则悗乱,四肢不举,毛悴色夭,死于春。肝悲哀动中则伤魂,魂伤则狂忘不精,不精则不正,当人阴缩而挛筋,两胁骨不举,毛悴色夭,死于秋。肺喜乐无极则伤魄,魄伤则狂,狂者意不存人,皮革焦,毛悴色夭,死于夏。肾盛怒而不止则伤志,志伤则喜忘其前言,腰脊不可以俯仰屈伸,毛悴色夭,死于季夏。恐惧而不解则伤精,精伤则骨痠痿厥,精时自下。是故五脏主藏精者也,不可伤,伤则失守而阴虚,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
是故用针者,察观病人之态,以知精神魂魄之存亡得失之意,五者已伤,针不可以治之也。

肝藏血,血舍魂,肝气虚则恐,实则怒。脾藏营,营舍意,脾气虚则四肢不用,五脏不安;实则腹胀,经溲不利。心藏脉,脉舍神,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肺藏气,气舍魄,肺气虚则鼻塞不利,少气;实则喘喝,胸盈仰息。肾藏精,精舍志,肾气虚则厥;实则胀,五脏不安。必审五脏之病形,以知其气之虚实,谨而调之也。

  1. 1. 古希腊自然观

Comments

纲举目张,高屋建瓴

,可惜:半途而废。

内经是易经之外中国文化的另一个重要血脉,医易不同于易经,但也不违背易经的精神。西方的许多现代科学虽然笨拙,但是却有你所说的“可行进”的特征。中国文化固然高明,却无人能继往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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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皆变,变者亦变。

Everything is changing, so does The Chang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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